文/乌兰
母亲健在的时候每年腊八一过，便开始张罗年货，母亲去世后，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尽量让年夜饭餐桌五颜六色，丰盛圆满。而我无论怎努力，也不管年货备得多么丰富，都无法与母亲在时的年味那么值得我和孩子们期盼了。母亲在时也和多数家庭一样进腊月就开始张罗，尤其过了腊八，母亲精打细算筹划那顿年夜饭，虽然家境不算富裕，在母亲的努力下也能准备出一顿像模像样的年夜饭。我记得母亲一样一样往家里买，那时候没有冰箱，母亲把收拾干净的各种年货埋在房后的雪堆里保鲜。记得有一年母亲好不容易积攒的年货埋在雪里，腊月二十九，母亲要烀肉，结果被人偷了个一干二净，母亲那个上火啊。父亲还开玩笑安慰母亲说“谁吃都是吃。”母亲只好忍痛杀了一只下蛋鸡过了年。那时候当地很少有什么牛羊肉，更别说鱼虾海鲜，除了自己养的公鸡留到过年杀，除夕夜餐桌上的十几道菜品基本是猪身上零件组成。比如猪头肉，猪耳朵，猪舌头，猪肘子，猪爪，猪肝，猪心，每样都是一个菜。关键是母亲的烹饪技术可以把同样是猪身上的东西做出不同的样子不同的味道。当然母亲最拿手的还是她的传统木炭铜火锅，那味道几十年了都没散去。火锅，是中国流传久远的美食，据说早在东汉时期就有了火锅，距今大致多年历史了。火锅流传到盛唐时期已经很普遍。不过那时火锅还是用泥烧制的。白居易在他的《问刘十九》中写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红泥小火炉指的就是火锅。可以鉴证当时的火锅是用泥烧制的。火锅流传到清朝已经发展到铜制火锅。铜制火锅不仅美观，结实耐用，更有传热快有利于健康的优点。乾隆皇帝非常喜欢吃火锅，而且几乎到了天天吃早晚都吃的狂度。据记载，乾隆50年，为了表达自己的皇恩浩荡，做了一次千人火锅宴会，场面十分壮观。乾隆火锅里装的天上飞禽，地上走兽，海里鱼虾。慈禧康熙都爱吃火锅，清朝皇帝爱吃火锅，从而也让我们看到皇宫里的腐败，他们糟蹋的都是百姓的血汗。我家有个祖传的纯铜火锅，就是乾隆年间留下的。是母亲结婚时娘家陪送的，母亲说这个铜火锅是因为我的外祖父行医给一个当地有点权势的人看病，吃了我外祖父配的中药病好了，为了表达感谢把这铜火锅送给了我的外祖父。母亲结婚时又做了陪嫁带到了婆婆家。它伴随母亲几十年。我对这个铜火锅记忆深刻，火锅是用木炭做燃料的。它身高有大约五十公分，火锅主体部分最宽估计也有五十公分。火锅中部中柱是烧木炭的炉膛，上部就是烟筒，烟筒周围是装食品的锅，大致有十二公分宽，十五六公分深。当木炭真正燃烧时就没有烟了。木炭火很硬，填好一炉木炭基本够用了。母亲制作木炭火锅是她的绝活。因为那时候家里没有更多飞禽鱼虾等美食，可是母亲的木炭火锅永远是我的美味，成了我家除夕夜餐桌的主打菜品，我们叫它木炭火锅，那是我们最大的期盼。母亲制作火锅的工艺被我记在心里，腊月二十九，母亲先炸好一小盆肉丸子。母亲制作的肉丸子味道自从母亲走后我再也没有吃到过。丸子主材料是瘦肉馅，萝卜擦成丝，冻豆腐切成小丁，胡萝卜少许为了配色。如果没有淀粉就用面粉加一两个鸡蛋，适当的盐，最主要佐料是姜和大蒜切成碎末，这是必不可少的。这么多材料加一起和成软硬适中的状态。只要材料把握合适，味道自然就来了。丸子炸出来外焦里嫩，金黄的颜色好看好吃。五花三层的肉带皮加佐料烀成软硬适中（能切成薄半片为好）。记得母亲用蜂蜜抹在烀好的肉皮上过油，炸一下肉皮变得红红的晶亮的非常好看。肉丸子和五花肉炸好凉凉待用。很重要的一步是火锅里的酸菜要先切成很细的丝，洗净后先在铜火锅里煮一下，你不知道，酸菜遇到铜立刻变得鲜绿。只记得母亲要切很多（一盆）酸菜煮好备用。再就是宽粉条也要事先泡好简单煮一下，一切准备都做好了。腊月三十下午母亲开始装火锅了：火锅的第一层装的是酸菜丝，装一圈压紧，第二层是宽粉条装一圈，第三层是肉丸子，码好铺平，最上面一层就是炸好的五花肉切成半公分厚，十公分宽均匀的肉片，一片压着一片码好一圈，肉片码的时候一定要码的只能看到红红的肉皮。佐料是装一层加一次，关键是盐一定放得适中。添水盖上盖子（一少半清水一大半老汤）。火锅装好了，母亲的七碟八碗，（后来演变成了一般是18个菜）也都上了桌，红红绿绿，色香味俱全，满桌子的喜兴。当除夕的年夜饭开始，老老少少三代人聚集一桌共同举杯庆贺新春佳节，大人们边说边喝酒，孩子们也轮流向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祝福新年，孙子说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外孙女儿说祝姥姥祝福姥姥姥爷永远健康。孩子们还把还把他们用五分钱硬币做的福寿贴送给姥爷姥姥。大外孙儿说，以后我长大了，要用百元大钞做寿贴送给姥爷姥姥。一家三代人欢天喜地过大年，没有红酒，“北大荒”白酒是最纯正的味道，花河啤酒也很有名气。当酒过三巡，父亲去院子里点燃火锅，木炭火烧的很旺，发出滋啦滋啦清脆的响声，很快火锅转出诱人的香味。父亲把火锅端上来了！火锅的盖子掀开时，壮观的景象出现：颤颤微微，亮晶晶的肉片，香气弥漫满屋，红红的炭火燃烧着温馨幸福，母亲的主打菜木炭火锅带着它那特殊的香味让除夕夜达到制高点。那五花肉片肥而不腻，肉丸流香，长长的宽粉条标志福寿长长，那绿绿的酸菜表达吉祥如意。一家人围坐在父母长辈身边过年的时光那么幸福温馨，为了一顿年夜饭，母亲一个腊月的精心准备的劳碌在此时此刻被孩子们的笑声分解，看到晚辈们男孩像男孩，女孩像女孩，健康快乐成长，都那么优秀，作为长辈这是他们最幸福的时刻。就是这样的年，这样的过法，这样的味道在我们过了一年又一年后，母亲和父亲先后离去了。母亲离开二十多年，她的木炭铜火锅的味道依旧弥漫。虽然那时候没有山珍海味，没有红酒，母亲的厨艺，木炭铜火锅的味道我永远难以忘怀。重庆火锅驰名中外，花样也不断的更新，越来越先进。有一首诗形容重庆火锅：两江灯火终无眠，山外城里香入怀。桌前总有碟成山，炉火处处时时燃。火锅都说重庆好，最喜古法尚自然。满屋皆是四方客，鲁祖含笑送福泉。去年女儿带我们在重庆吃了著名的山城火锅，价格不菲，但是说实在的我不喜欢这现代火锅的味道，我还是回味母亲的木炭铜火锅。又要过年了，人们都在说有关“年味”的话题，我情不自禁的想起离开我们26年的母亲，相对于我，母亲的铜火锅就是年味，年味儿就是母亲装的木炭铜火锅。作者简介
乌兰，网名：江河。76岁，住天津市，退休教师。喜欢诗文写作，退休二十年积累个人诗文作品十几册，部分作品发表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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